桃樂絲買了一個等身的人形氣球。

說是買, 不如說是半買半送的，賣氣球的老板急著收攤回家，她本來只想要剩下的另一個桃子形狀的氣球, 老板非要都送給她。

桃樂絲最後沒辦法, 牽了一個飛人遛，差點嚇哭在窗戶前寫作業的小孩兒。

回去的一路上全是“我靠”“我靠”和“誰他媽給充氣娃娃充氫氣”的慘叫聲。

充氣娃娃……

桃樂絲聽到以後，再也不能無視這個問題。

拽著人形氣球的線落下來, 掰著左右前後的看。

這個充氣娃娃……啊，不，是人形氣球，身高大約一米九到兩米之間, 有鼻子有眼的，耳朵裏面還有耳洞。

掀開它幹燥的紅唇，裏面是頗為仿真的人類口腔結構。

這個人形氣球摸起來和人類的皮膚觸感很像，但十分光滑，沒有毛孔, 還涼涼的，只有空氣的溫度。

糟糕。

這麽一看，還真的好像充氣娃娃啊。

賣氣球的老板是不是從垃圾桶裏撿到的，覺得好玩充了氣就拿來賣，結果買不去出只能送人。

越想越覺得有可能。

桃樂絲從它嘴裏抽出手, 又好奇的捅捅它的耳朵，確認外耳道裏面是堵實的, 裏面沒腦子。

她想了想，幹脆摟著人形氣球的腰走。

大晚上的，舊城區的路全是種滿盛槐的小路，要是還讓人形氣球飛, 恐怕下一秒就有人打電話報.警，說有人上吊。

結果烏央烏央的人都跑出來，看到是個氣球，就成了報假警。

這個人形氣球做的十分精致，就算仔細看也覺得它是個真人。

不過等拽下來，桃樂絲才發現，這個氣球身上穿的，居然是正常人穿的衣服。

人間迷惑行為。

氣球為什麽要穿衣服？

桃樂絲掀起它的上衣，又默默放下。

臉長得帥也就算了，腹肌也這麽逼真，完全大可不必。

她開始相信這個人形氣球真的是充氣娃娃了。

摟著人形氣球走的時候，桃樂絲把一半的臉埋在氣球的懷裏，務必力求讓她媽都認不出來。

畢竟，遠看看像和男友親密逛街，結果是抱著充氣娃娃走街串巷，如果被認出來，在交際圈裏可以說是完全社會性死亡了。

就像想養狗瘋魔了，每天拿狗狗氣球假裝遛狗，結果被保安用奇怪的眼神盯住一樣。

桃樂絲一輩子都不想經歷這麽尷尬的時刻。

好在她今晚要去值夜班，只要瞞過守門的大爺大娘就成。

這麽一個東西，有氣兒的時候，她還不敢往家裏帶。

暑假學校值夜班的今天就她一個。

老油條桃樂絲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，也不怕，躲過守門人，往辦公室裏一窩，打開綜藝和零食，開始今晚的放縱馬拉松之夜。

今天的綜藝是她追了好久的搞笑綜藝，看著看著她就忘了自己的倆氣球，嘎嘎嘎的笑得狂放不羈。

保安一聽聲音，就知道是她，路過辦公室門口時，腳步都沒停一下。

桃樂絲看得開心。

她頭頂的人形氣球也是。

只是它笑起來沒聲音，哈哈哈笑著漏氣，把氫氣全吐了出來，然後緩緩降落，浮空到桃樂絲身旁。

桃樂絲本來正高興著，一縷縷頭發飄到她的臉頰上，她撇了一次，又來，不耐煩的轉過頭，撇第二次……

“啊！”

她以為自己的尖叫會震天響，可實際聽到的，卻比哆哆嗦嗦的小奶貓叫大不了多少。

“晚上好，美麗的女士。”

人形氣球往她身邊的沙發上一靠，朝她伸出手。

“自我介紹一下，我叫皮克曼，不是充氣娃娃哦。”

皮克曼？

你當你是克蘇魯裏跳出來的調查員嗎？

源源不斷的吐槽欲沖淡了她內心的恐懼。

“你好。”桃樂絲腦筋一轉，試探性的和它握手，“我叫桃桃。”

“不是叫桃樂絲嗎？”

皮克曼撩撩自己飛舞的發絲。

“你登記的時候寫名字，我看到了。”

嗚哇，這是哪裏來的大型KY，看破不說破不知道嗎？

桃樂絲僵硬的露出一個笑容：“桃桃，是我的小名啦。”

而且這些都不重要！重點是——

“我怎麽也飄起來了？”桃樂絲伸直腳尖，怎麽也碰到地面。

哈？重點是這個嗎？

皮克曼覺得自己真是不懂現在的女孩子。

“抱歉啦，都怪你看的綜藝太好笑了，讓我笑漏氣。你把我漏出來的氣體哈哈哈的時候吸掉了，所以和我一樣，就飄起來了。”

一言難盡。

雙方很覺得對方一言難盡。

尤其是這個說法，桃樂絲覺得聽起來好糟糕。

她才不想吸它的笑氣！

在這樣的壓力下，她幾乎瞬間就掌握了浮空的運動方法，腳一蹬沙發，飛到窗戶邊，打開了窗戶，通風換氣。

等風吹進來，桃樂絲順著風打了一個旋兒。

感覺有點像無重力環境，她不是沒了體重，而是浮空幾厘米，有點好玩。

“那我什麽時候才會恢覆原樣？”

好玩是好玩，但風一吹就會飛，就有點危險過頭了。

皮克曼不答，反而問：“桃桃，你都不好奇我嗎？”

她才沒有桃桃這樣的小名！

桃樂絲的臉憋得通紅，才說：“我管你是《世界奇妙物語》，還是《皮克曼的模特》，總之你給我解決好這些異常，讓我回歸正常生活就好了。”

“哎呀，我才不是什麽都市怪談，或者克蘇魯一類的異常生物。”

皮克曼對於自己的汙名化十分在意，向她解釋。

“皮克曼（Pickman），重點是PICK啊。”

“PICK？”

你當你是海克斯基金會101的選手嗎？

“你想讓大家都選你？為什麽？”

“啊……”

皮克曼這時候倒顯得不好意思了。

“我希望我的老板們能選我，給我升職加薪。”

真是意外樸實無華的願望，和它閃耀的外表完全不同。

但桃樂絲還是皺起眉五官：“當鬼還需要升職加薪的？”

“啊，這個啊，我不是鬼啊。”

皮克曼站直身體，整理好身上的衣服，微微鞠躬。

“雖然很不好意思，但也不是不能說出口的事情。我是研究員，因為實驗事故，變成了這個樣子。”

桃樂絲冷靜的看著他：“實話告訴我，其實你被尋仇了吧？”

皮克曼露出無辜的表情，眨了一下眼睛：“為什麽會這麽說呢，桃桃。”

桃樂絲面無表情：“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，我什麽時候才會恢覆原樣。”

皮克曼裝傻撒嬌，雙手交叉合十，放在胸前向她祈禱：“拜托你了桃桃，請告訴我吧，你怎麽會知道。”

他這話基本已經承認了，他就是被尋仇才被搞成這樣。

“因為你很欠揍。”

桃樂絲忍無可忍。

“我真的很想打你。”

她舉起自己的小拳頭，威脅的揚了揚。

皮克曼一楞，噗呲一下笑了出來：“什麽啊，居然就這麽蒙對了。”

他雙腳站到地上，一步一步的向她走過來，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。

“那作為你幸運的獎勵，就告訴你答案吧。”他握住桃樂絲的手腕，毫不費力的把她拉到自己面前，“好不了的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桃樂絲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因為皮克曼——皮克曼還有可能是個假名——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個氣球。

“你沒聽錯。”

它偏偏要撕破她的幻想，告訴她殘忍的事實。

“你吸了我吐出的氣體，就是吃下我的一部分，能擁有一些和我相同的特性，浮空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罷了。”

桃樂絲聞言，立馬捂住口鼻，後仰出雙下巴。

這個人、這個人明明知道會這樣，還故意向她吹氣，這和吃了大蒜和韭菜盒子，故意朝別人哈氣有什麽區別？！

皮克曼還不知道它在桃樂絲心中，如今的口氣是和大蒜和韭菜盒子同一級別的。

它露出開心的笑容，繼續說道：“而且沒有解決辦法的，如果不是我一個不註意，怎麽會被老板抓住，還被你買下了？”

“……聲明一下，你是老板賣不出去，非要送我的。”桃樂絲提醒它。

皮克曼假裝沒聽見，將桃樂絲抱進懷裏：“所以，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？”

“謝謝，不用了。”桃樂絲禮貌的拒絕，“還有，請放開我，不然我要報警了。”

“抱歉。”

皮克曼才不聽，或者說，它要是聽了，就不是喜歡自說自話的它了。

“你必須聽，聽完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。”

“不要！我不要聽！我才不要和你當螞蚱！”

桃樂絲不知怎麽，戲精上身，來了一套苦情言情劇的標準臺詞，說完才覺得羞恥，臉紅的不像話，哼哼唧唧的補充。

“總之你別想賴著我。”

“哎呀，桃桃，真的好了解我哦。”

皮克曼被戳穿了目的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。

“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，這說明什麽？說明我們是天造一對地造一雙，心有靈犀的靈魂伴侶！”

“不了吧。”

桃樂絲掙脫不出它的手掌，搞得倆人在辦公室的空中翻轉。

她十分慶幸自己學校因為即將拆遷，和本身十分老舊，老師私人休息的辦公室裏還沒有安裝攝像頭。

“我不！我偏要說！”

皮克曼笑得十分開心。

“我是海克斯基金會的研究員，參加了造神計劃，目的是制造出擁有非凡的能力、永恒的生命和不朽的智慧的生物。結果被基金會發現我是個騙錢的，就用機器把我靈魂抽出來，想制作成養料供給別人。不過誰讓我有特殊能力，就想方設法的逃了出來，附身了這個氣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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